【双玄】 又是一年春

拂光掠影:

原著向


ooc是我的


--------------


《又是一年春》


 


“师青玄最近捡了个小孩。”花城突然慢悠悠的道。


坐在他对面的贺玄正拨着算盘计算着自己到底还欠花城多少钱,他被那个名字弄得手下一抖,不小心拨错了一个珠子。


贺玄冷冷的看了花城一眼,没说话,将算盘复原重新拨动起来。


将师青玄丢到皇城后他就不打算再和这位前任风师有任何交集,就像他对师青玄说的那样,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他为自己,为亲朋复了仇,他狠狠侮辱并杀了那个自以为是换了他命格的师无渡,也将那个抢占了自己位子不该飞升的师青玄拉下了神坛狠狠摔入泥泞里。这是他心心念念几百年的结果,可当他真的面对这个结果时却不是自己所想的大快人心,只有种莫名其妙的烦躁和愤懑。转身离开前,他看到脸色苍白狼狈不堪的师青玄趴在地上,盯着自己的眼睛里依旧带着些许瑟缩和惊恐,他突然觉得那颗早就死掉的心脏突然疼了一下,就如同当年他看到父母和未婚妻死在自己面前时的那种疼。


他不该放过师青玄的。贺玄想。


但他只是转身消失在了前任风师的眼前。


到了皇城,贺玄将身形隐在城墙之上,他告诉自己,自己不过是习惯了分身数十人高压工作的状态,就这么闲下来有些不适应。


师青玄就呆在这座皇城最阴暗的地方,贺玄望向那被拆得破破烂烂的庙,一个蓬头垢面的瘸腿乞丐牵着个小叫花子走了出来。


贺玄跟着他们到了城墙跟下,师青玄一手牵着他捡来的孩子,一边笑嘻嘻地跟蹲墙角的乞丐们打着招呼,也寻了个位子从怀里掏出个破碗,拉着小乞丐一起蹲下。


此时天气还有些阴凉,还好城墙脚下能挡着点风,他们一大群乞丐挤在一起也还算暖和。这时一个乞丐道话了:“老风你捡回来的这小子不会真是个哑巴吧,这一天到晚的都没道过话。”说话的乞丐姓也就三十来岁,当初被一个叫老张头的老乞丐从死人坑里捡回来的,所以大家都叫他小张头。


师青玄抓了抓头:“我也不知道啊。”


小张头接着道:“你自己就瘸腿断胳膊的,现在还捡这么个小累赘。”


师青玄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一个老乞丐就给了小张头一个脑瓜子:“什么累赘不累赘的,你当初屁大点的时候还不是老子捡回来的,现在不也长得这么讨人嫌了么。”这老乞丐便是老张头了。


小张头抱着脑袋讨好的笑笑:“我不就那么一说么,我昨天还给了这小哑巴半个馒头了!”


师青玄笑着和他们道了会儿话,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他有些惆怅,嘴里念念碎:“当乞丐是比搬砖和收破烂轻松,不用走来走去,就是钱少了点,要是当初向太子殿下学学胸口碎大石也好啊,还能卖个艺。”


他又看了眼一声不吭蹲在自己身边的小乞丐,这是他在破庙门口捡到的,以前没见过,大概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小乞丐大概好几天没吃饭了,倒在了马路边上。小孩性子有点阴沉,别人和他道话也不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师青玄救了他,就对他的话语有点反应,问他名字也只是木木的摇摇头,师青玄就兴高采烈的给他取了个名:“就叫馒头吧。”


师青玄又从怀里掏出个干硬的馒头,扳开后给了小孩一半。真可惜这是个小哑巴,要是跟他一样能道会道,他就装死往地上一躺,身上盖个破席子,让小孩往旁边一跪号啕大哭,再编个逃难到这,父亲病死这类的故事,一定能挣不少钱。师青玄又看了眼小乞丐,小孩正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啃着冷馒头。


师青玄道:“你慢着点别噎着,没人跟你抢,看你这架势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这些天大家挣得钱都不多,也就傍晚的时候能到一些好心人家那儿讨些剩饭剩菜,凑合着混一天。大家就着同一个破碗相互传着喝了口水,挨着的一个乞丐用胳膊肘推了推师青玄:“老风你再给咱们讲讲那天上的故事。”


自从上次大伙儿手拉手围了个阵救了皇城,亲眼见识了那些神官,和老风最后摇着扇子刮起一阵龙卷风的样子,才是真的相信他当初没好起来的时候道的都不是什么糊涂话,偶尔也还会让他讲讲那些神仙的八卦消息,什么巨阳将军真的很大么?什么明光将军真的有那么多红颜知己么?但没人问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谨慎的避开和风相关的神官的消息。


师青玄看得开,也乐意跟他们聊这些,就给他们讲了个半月国的故事,那时是他把半月和小裴将军带回仙京,其中的曲折缘由了解得清楚。


一个乞丐问:“太子殿下是上次领着我们布阵的那个人么?”


“对呀对呀,”师青玄道,“太子殿下就是去半月国收了个破烂,没成想就成了花将军。”


另一个乞丐羡慕道:“太子殿下运气真好。”


师青玄就笑了:“好什么呀,丢点子就没赢过。”道着师青玄又讲了谢怜在鬼市赌坊里掷骰子比大就是一对一,比小就是一对六的故事。


“老风你跟那位太子殿下关系很好啊。”


“当然了,他可是我第二好的……”师青玄顿了一下,小声道,“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他以前有过一个最好的朋友,可惜人家重来没有承认过,那时他以为对方不过是有些傲娇,后来才知道原来真的不曾是过。


师青玄有些低落,他站了起来,道:“我去街那头转转,看看能不能收个破烂什么的,馒头你就呆在这儿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馒头不等他说完也跟着站了起来,黑乎乎的小手抓着师青玄的衣摆,一副跟定他的打算。


小张头笑着道:“这是赖上你了,有了这么个拖油瓶,老风看你以后怎么找媳妇。”


“我这断胳膊断腿的还是别去祸害人家小姑娘了。”师青玄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小孩的手带着他一起去捡破烂。


贺玄慢慢从城墙拐角处显现出身形,师青玄牵着小乞丐往他对面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走去。


师青玄从很久以前就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热情又积极,众星拱月,占着有个到哪儿都横行霸道的哥哥撑腰,什么都爱往前冲,连个背影都是不可一世,光芒万丈的。贺玄刚冒充地师混进仙京时,只能远远望着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背影,意气风发的风师大人喜欢穿一袭白衣,身后背着一把长剑,臂弯搭着一抹拂尘,腰间别着把折扇,走动时道袍轻扬,端的是一派风流儒雅。


那时看着这个背影,贺玄心里只有恨,因为这一切都是师青玄从他那儿偷走的!


一开始贺玄只想低调的做自己的仙官,远远监视着这风水两兄弟,寻求合适的时机动手。却没成想到,师青玄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是一年中秋宴,贺玄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他对这宴会上的游戏和斗灯都不感兴趣,也不乐意见到师无渡和师青玄两兄弟在宴会上风光无限的样子,只是闷头喝酒吃饭。他平日里就表现得孤僻冷漠,也不和周边的神官交流接触,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人主动来找他触霉头。


到斗灯的环节,一盏盏长明灯缓缓升上天空,漫漫长夜如同被点燃了一般,熠熠生辉。贺玄吃得差不多了,抬头准备起身走人,却被蹲在自己桌前的师青玄下了一跳。此时有不少神官离席欣赏这瑰丽壮美的景色,也有相互走动敬酒的,宴会上人来人往,贺玄专心吃自己的,一时还真没发现师青玄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地师大人,”师青玄笑着道,“恭喜你呀,第一年就收获了一百五十盏长明灯。”


这还是贺玄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和师青玄对视,他手肘撑在矮桌上,说话的时候微微向前倾,护养的黑亮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下来,风师大人生得好看,白皙的皮肤上晕着层淡淡的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笑意流光溢彩的看过来,被酒水沁得水润的双唇勾着。巨大的莹白月亮就挂在他身后,给他披了层柔和的光,弯着的眼眸里映着如同游鱼般的灯火,整个人都精致俊美。


浑身发着光的风师道:“地师大人整个宴会都在埋头吃东西誒。”


从那日起,师青玄仿佛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特别爱往他面前凑,贺玄没掩饰对他的不耐烦和冷漠,但师青玄却从不在意,依旧热情的贴上来。


贺玄虽然是冒牌的神官,但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会尽职尽力地完成大多数信徒的祈愿。一次他收到一个信徒的祈愿,道是在一个叫蓖川的村子,准备在从村口流过的蓖川河上新建一座桥,可是动土之后却频频出现意外,陆续有村民掉进河里淹死,希望地师大人能够保佑工事顺利,避免再次发生不好的事情。贺玄打算下凡去看看是真的意外,还是有鬼怪作祟,师青玄知道后就一定要跟着去。


到了蓖川河,因为接连发生的意外,两岸的工事都已经停下了,他们俩显了形,一起站在那打好的桥基之上。师青玄化了女相,个头矮了不少,白袍的女道人眉眼更加精致,此时正歪着头带着点狡黠顽皮的看过来,见贺玄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淡淡撇了一眼就挪开视线还有些失望:“地师大人是第一个看到我化女相还这么淡定的。”不过他并没有失落太久很快又很有兴致地凑了过来,“地师大人你要不要也化女相试试?”他展示一般的转了个圈,道袍飘舞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这样法力会更高一些,真的,地师大人信我。”


些许发丝粘在他脸上,贺玄忍了好一会儿才按下替他拢拢发丝的冲动,他背着手看向河面,心道:强迫症真是要不得。


河面看起来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样,师青玄甩了甩拂尘:“不像有鬼怪作祟的样子,难道都是意外?要不我们去出意外的村民家看看?”


他们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突然袭来四条水柱,师青玄转身手里已经握着把写着风字的折扇,他手一挥,四股风就迎了上去。此时蓖川河上一水为带托起个浑身缠着水草的水鬼,被水泡涨的苍白浮肿的脸上,一对小眼睛正贪婪无比的盯着他们。


这水鬼已经是凶了,他们俩都不是武神,二对一都有些吃力。如果不是师青玄在场,这个水鬼对贺玄来道根本是不值一提,他可是绝境鬼王,这样的水鬼不知道吞了多少,但此刻他不得不继续装地师,挥动着用得不熟练的月牙铲,躲得有些狼狈。师青玄的情况和他差不多,甚至更加分身无力,贺玄想着:要不自己多挨那么几下装装样子。


心里想着,贺玄便不着痕迹的放缓了躲避的动作,算好了时间等着紧接而来的一击打伤手臂。


“地师大人小心!”师青玄喊道。


明明自己就是分身乏术,也不知道师青玄是怎么注意到这边的。贺玄只觉得眼前晃过一抹白,一身白道袍的风师已经张开双手挡在了自己身前。此时他的背影已经不再是如圭如璋,头发乱了,发簪歪了,道袍破了,但他依旧站的笔直。他挥动着手中的折扇,风水相撞虽然消除了大部分攻击,但水柱破开形成的水弹依旧锋利如刀,尽数打在师青玄身上。


贺玄看着眼前的背影抖了抖,并没有倒下,摆出个防御的姿态。“地师大人这里交给我,”师青玄回头冲贺玄道,“地师大人请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进通灵阵里搬救兵,我等你回来救我!”


贺玄趁机退开,他心里道:“现在是绝好的机会,可以借这水鬼除掉师青玄。”他冷冷看着狼狈应对水鬼的师青玄,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才对风师漠然道:“通灵阵里没人回应我。”


师青玄又颤抖了一下,他连回头的空隙都没有,声音里带着苦笑,道:“怎么办啊地师大人?我哥不在仙京,他要赶过来肯定也来不及了。”


贺玄还是冷漠的站在那儿,师青玄的白衣道袍又脏又破,从伤口渗出的血侵染了大片的衣袍。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这是报仇的好机会,甚至不用他动手,师青玄就能死在这里,不不不,不行,这样死太便宜他了,他应该尝遍自己所受的痛苦,他应该亲眼见到师无渡死在他的面前,对,不能就让他这么死了……


贺玄轻带着一股莫名的烦躁又再次加入了战局,那是一场恶战,也多亏了贺玄对水鬼的了解,在鬼王的指挥下两人合作险胜。尘埃落定,师青玄瘫坐在地上,一手拉着贺玄的衣袍,从下往上可怜兮兮的望过来,他可怜兮兮地道:“明兄,我走不动道了。”


地师大人便是从那时变成了明兄。师青玄很擅长撒娇,也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尤其是他现在还是女相,白皙精致的脸上被划伤了几道口子,看起来我见犹怜,仿佛拒绝他就是件大恶不赦的事。贺玄偏开了头,甩了甩衣袍,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先给我变回去。”


贺玄最终还是背了他,恢复男相的师青玄趴在他背上还不老实,精神甚至还有些亢奋,看样子伤得并不算太重。师青玄抓着他的一抹头发摇来摇去,双腿还来回摆动着,道:“明兄刚才咱两简直默契十足,咱两的配合简直是天作之合。”


贺玄冷着脸,道:“没事了就自己下来走。”


“嘿嘿嘿。”师青玄赶紧抱得更紧,人也老实了不少,“明兄刚刚我想到个不错的主意,之前通灵阵里一定没人所以才没人回复你,你也不用丧气,以后我没事就在通灵阵里散点功德,这样大家就会更关注通灵阵里的消息了。”


贺玄低头走了半天还是有些忍不住,道:“白痴。”


贺玄好一会儿才从回忆中缓过神,师青玄领着馒头饶了几圈还真收到一些破烂,用绳子套在一起然后单手抱在怀里,馒头就牵着他的衣摆跟着,走了一会师青玄突然停住了脚步,贺玄顺着他发愣的视线望过去,竟然是一座荒废了的小庙。掉了几颗钉子蒙着蜘蛛网半截斜挂着的匾额还算完整,蓝底金字,写着“风水殿”三个字,神官陨落,再也无法回应信徒的祈祷,没人再供奉也是正常的。


这是师青玄第一次到这一片收破烂,还真不知道这个地方竟然有一座风水殿,他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还是领着馒头走进那座神殿,庙内到处都是蛛网老尘是意料之中的凄凉,万幸的是那端坐在神台之上的两尊泥塑的人像虽然样子丑陋了些却保持得还算完好,没有缺胳膊断腿,正是水师大人和风师娘娘。看着那花里胡哨的衣服和粉白粉白的大圆脸,师青玄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同于他以往大大咧咧爽朗的笑容,甚至有些声嘶力竭说不出的凄惨,他笑得浑身颤抖,眼泪就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掉。馒头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也不知笑了多久,直到声音沙哑发不出声,师青玄才停了下来,他接过馒头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眼眶还红着,声音依旧嘶哑,语气却平淡的诡异,他指着那其中的一座泥塑,道:“看那是我哥,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了所有人。”


他站在那儿一字一顿的说,身体崩得笔直,好像只要被轻轻碰触一下就会破裂碎开。馒头小心翼翼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他浑身一颤仿佛从梦中惊醒了一样,师青玄低头看向小孩,看出馒头有些紧张,他勾着嘴角笑了笑恢复了平常开朗的样子,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点小开心,道:“啊呀我们运气真不错,现在住的那个破庙已经烂得不成样啦,正好找到了这么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我们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吧。”


贺玄就站在庙宇之外,他听着师青玄仿佛魂魄都破碎掉的笑声,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寒露的前一天夜晚,那一夜他砍死了所有害过自己的人,那时他大概是真的疯了,一方面是发泄出来的痛快淋漓,一方面却是无尽的绝望痛苦。当他听到那声“最好的哥哥”,苍白无色的脸上,神色更加冷峻阴沉。


师青玄带领着众乞丐搬到了那个废弃的风水殿,他找了一大张破布将那两个丑陋的神像盖了起来,然后将收来的破烂藏在神像后边,等收集多了再去卖掉。夜色降临的时候,老张头坐在风水殿门口一个劲儿的往外看,神色有些担忧,师青玄走了过去,问道:“小张头还没回来?”


他们搬家的时候小张头和一些人一起去讨饭了,便给他们留了张图,现在其他人都找过来了,唯独小张头不见人影,老张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看到你留的图,老头子我去找找看吧。”


“这哪儿成啊,”师青玄道,“我们去找吧,你先歇着,帮我看着点馒头。”其他几个年轻的乞丐也点头附和。


馒头就蹲在神台下边吃着东西,眼睛是一直盯着师青玄的,现在一听这话立马跑了过去,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师青玄又只好接着让小孩跟着,他们分两拨,一拨回之前的破庙等人,一拨去小张头讨饭的那一片看看。小张头讨饭的那条街道范围有些大,大家又分散开来,师青玄带着馒头往北边走,此时外边已经全黑了,四周都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已经关了门,只有微弱的几缕火光从窗缝门缝中漏出来,师青玄怕小孩害怕,还给他讲了个故事,他自己说得挺起劲儿,感觉自己有当说书先生的天赋,正想着要不改天去试试,馒头突然死死抓着他的手不肯往前走了。


师青玄看着馒头有些害怕的表情一愣,看了眼四周,不知什么时候降了雾,四周的景色都变得模糊起来,在黑夜中更加看不清了,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当了神官多年,也见过不少邪门的事,当下便知道这雾气有问题。


“快跑!”师青玄喊道,牵着馒头转身就往回跑,也不知跑了多久,自己跑到那儿了,突然,师青玄看见前方地上坐着个人,师青玄咽了咽口水,心里默念着天官赐福,然后想起来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个平安符,壮胆一样大声喊了一声:“太子殿下保佑我呀!”然后将平安符塞到馒头怀里,牵着小孩走了过去。


离得越近,血腥味就越浓,师青玄腿都有些抖,他下意识的捏了捏握着的小手,终于看清了靠墙瘫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张头!小张头已经死了,浑身是血,脑袋往左耷拉着,脸上是惊恐的表情,右肩和脖子相连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啃食掉了,一片血肉模糊,露出骇人的白骨。


师青玄忙捂住馒头的眼睛,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他警惕的看着四周,只觉得凉飕飕的,那诡异的雾气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方向就要像他扑了过来。


“嘻嘻嘻嘻嘻~”一连串孩童嬉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师青玄往墙的方向又退了几步,心里想着难道是童灵,他有些后悔,应该找太子殿下要点符纸的,遇到这种事也有个脱身的机会,也不知道这平安符灵不灵,太子殿下啊你一定要听到我的祈祷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师青玄赶紧自己脚踝处一紧,他浑身一抖,颤颤巍巍的低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抓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去的小张头,那往左耷拉着的脑袋上此时正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顶着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师青玄发生声尖叫,单脚蹦着就往外跳,他有些慌不择路,一头撞向了身后的墙,正头昏眼花的时候一大团黑不拉几的东西从浓雾中冲了过来,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颈,昏过去前,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冰冰的,恶狠狠的。


那个声音说:“你怎么敢。”


师青玄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他挣扎着做起来看了下四周,房间的布置有些熟悉,他反应了一会儿刚想起来这是菩荠观,就见门口处的帘子一掀,谢怜端着碗药走了进来,见他醒过来也很是高兴。


“青玄,你醒啦。”


师青玄看到他也很是开心,道:“太子殿下你真的来救我啦,真是太感谢你了,馒头,哦就是和我一起的小孩,他叫馒头,他没事吧?”


谢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奇怪,他欲言又止的纠结了一会儿道:“你放心,那小孩在外边和谷子一起玩儿了。”他将药递给师青玄,“手脚也从新给你接过了,最近安生点,不要过度使用。”


师青玄喝药的动作一顿,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断手断脚,他沉默了一下道,“真是太谢谢你了,太子殿下,其实手脚你可以不用管的。”


谢怜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奇怪,师青玄放下空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太子殿下,那袭击我的是什么东西?”


“是养的小鬼。”说起这个谢怜叹了口气,小张头乞讨的那条街住着一个漂亮的寡妇,那个寡妇独自带着一个小男孩生活,男孩在五岁的时候贪玩掉井里淹死了,痛不欲生的寡妇并没有将儿子入土为安,而是用一种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邪术将儿子的灵魂拘在身体里,用心血喂养了七七四十九天,男孩竟然重新睁开了眼,再然后会开口说话,虽然只是简单的妈妈两个字,却让寡妇更加坚定自己做的是对的,一开始她还能用自己的心血喂养小鬼,接着小鬼就不满足了,它需要更多的血肉,它要吃人!寡妇也是疯了,她盯上了上门乞讨的乞丐,这皇城之中有很多乞丐,他们没人关心,每人在意,就算少了那么几个也不会有人注意,大家甚至会觉得是件好事,那些乞丐是小鬼最好的食物。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师青玄问道:“那小张头的尸体……”


“这你放心,我们帮他入土为安了。”


师青玄点点头,他情绪有些低落:“就是不知道老张头能不能受得了。”


谢怜看着他,看着他重新包装固定过的手臂,终于还是忍不住道:“青玄其实这次是黑水沉舟救的你,手脚也是他替你正的,他一定已经原……”


“太子殿下你错了,”师青玄摇了摇头,打断谢怜的话,“他其实还恨我,看不见的时候可能偶尔会想起我的一些好,可见了面,他一定会想起父母爱人和妹妹横死的凄惨和自己死时的痛苦绝望,他会控制不住的恨我。”他的两眼发直,嘴唇微颤,“而我也一样,我忘不了我哥死去的样子。”


“我恨我自己啊,太子殿下。”说完这句话,师青玄仿佛是从一场遥远的恶梦中回过神来,看向有些担忧的谢怜,笑道,“太子殿下你放心,我不会去死的,我得活着,我活得越凄惨艰苦,他大概心里会高兴一些。”


他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谢怜心道,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让师青玄再睡一会儿,端着空碗儿便出去了。出门就看到贺玄和花城就站在不远处,花城见他出来便迎了上来,接过空碗,道:“哥哥,我来洗碗。”


谢怜点点头,又看向贺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贺玄看出他想说什么,也不等他开口,望向师青玄躺着的屋子道:“不久前我砸了个戏台子。”


虽然不知道贺玄为什么提这事,但这事谢怜有听人说起过,皇城最大的那家戏台子被人砸了,没想到竟然是眼前这位绝境鬼王做出来的。


贺玄接着道:“因为我在那儿看了一出戏,少君倾酒,这出戏本来已经没人演了,是我逼着他们演的,演他的戏子长得很俊,演得也很好,但我知道比起真实的情景还是差得远了。”他难得的说了很多,“我能想象得到那时他风度翩翩君子如玉的样子,依旧是一袭白衣,月下舞剑,把酒高歌,在那长亭之上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能够想象得到他懒散倚着栏杆,伸手将杯中酒倒下去的样子,这一切都是那么的风雅美好。可是,我更忘不了在同一时刻惨死的自己。”


“太子殿下,师青玄说得对,我还恨他,但我又舍不得他死,所以这一世我们还是不要见的好。”


谢怜看着贺玄离开,还是忍不住为这两人叹了口气,花城看他似乎有些难过,便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哥哥别管他们的事了,黑水嘴里说着永不相见,不还留着个小哑巴分身在师青玄身边么。”


谢怜看向馒头,小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任由谷子在他周围打转,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师青玄呆着的屋子。


谢怜又是长叹一声,决定不管这两人,由他们自己去折腾,他对花城道:“三郎,听说最近皇城有灯展,我们一起去看吧。”


一阵风从他们身边吹过,贴着地面爬上树梢,晃得抽出新芽的树枝霍霍作响,又是一年春来。


End


后记:


五十年后,师青玄病逝,馒头将他葬在倾酒台附近,中年男子在他墓碑前慢慢变回原来的样子,贺玄伸手抚摸着那块他亲手立的碑,道:“愿下一次,我们能因为一个美好的缘分相见。”


 


 -------------------------------


看完了《天官赐福》就忍不住想写一篇双玄,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太过微妙,超乎了爱情。如果不是因为血海深仇,师青玄那样美好的人,贺玄又怎么不心动。


脑子里其实想了很多,也不知道有没有表达明白,总之,超级心疼这两。


最后谢谢大家看到最后。

评论
热度 ( 104 )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heimeiabc | Powered by LOFTER